□ 李 莺

彩虹张掖的底色，是祁连山的雪白与黑河水的浑黄交织而成的。站在黑河岸边，看滔滔河水穿越戈壁，很难想象这条古称“弱水”的内陆河如何孕育出“塞上江南”的奇迹。答案，就藏在那些世代相传的非遗项目与古老传说里，它们如同河底的璞玉，静静诉说着人与水千年相依的故事。

翻阅民间故事《大禹治水的传说》，那些古老的文字瞬间有了温度。这不仅是神话，在张掖人的集体记忆里，大禹治水的精神早已融入血脉，那份“自强不息、艰苦奋斗求生存、求发展”的精神，至今仍是这片土地上最珍贵的精神遗产。由张掖市七一剧团演艺公司创排的大型秦腔现代戏《民乐情》中，讲述了“当代大禹”、全国“扶贫状元”、甘肃省已故政协副主席韩正卿的事迹。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他任甘肃省张掖地区民乐县委书记，制定“十库百塘千里渠”规划，指挥省“引大入秦”大型水利建设。剧中演绎他“身背粪筐，行走于田间地头，情系工地，亲力亲为”的身影，恰如远古传说中大禹的现代化身。领衔主演曹红星说：“饰演这样一位公仆人物，我很自豪，也很忐忑，不敢有半点马虎，每一场都精益求精，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所有的观众朋友们。”而全剧团的人也坚守“戏比天大”的精神，巡演足迹遍布北京、上海、浙江、陕西等省市，开创了张掖舞台艺术最大范围巡演历史。正如剧中主旋律歌词所唱“攥紧勤劳一双手，民乐县里万民乐”，从神话传说到现实楷模，治水精神通过这一剧目完成了一场跨越数千年的接力。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的河西宝卷（张掖卷）中，有一则发生在张掖市临泽县地域内的故事，《敕封平天仙姑宝卷》。这部康熙三十七年刊印的宝卷，用四万多字详细记载了平天仙姑在黑河上修建桥梁的故事，也反映了民间的水利智慧。“黑河苦无边，欲渡难行，两岸行人望眼穿……”宝卷中的唱词真实反映了黑河水患对百姓生活的困扰。仙姑“东家化，西家化，不分远近；今日化，明日化，不敢消停”的募资经历，恰是古代民间水利工程的生动写照。

在张掖的非遗项目中，甘州与高台的“黄河灯阵”尤为独特。这项于2010年被列为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项目，源自《封神演义》中的“三姑计摆黄河阵”。灯阵内设“三百六十五杆旗，并以三百六十盏明灯设于旗下”，整个布局“阵排天地，势摆黄河，装尽乾坤，环抱九州”。这种严密的阵法，暗合古代水利工程的布局智慧。民乐县省级非遗项目“八仙灯会”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位角色扮演者手持花灯游走于观众之中，戏剧表演与灯会相映成趣。当地群众在春节和元宵节期间观灯祈福，既是民俗文化活动，更是对河流安澜的内心期盼。

东汉刘向编纂的《列仙传》写道，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知有异人来，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老子至流沙之西，服具盛食，莫知其所终。清代钟赓编纂的《甘州府志》也记载：老子骑青牛入流沙，不知所终。此处的流沙有一说指的是居延泽，即居延海，该大致位于张掖东境，属现今内蒙古自治区的额济纳旗，是黑河的尾闾湖。由于历史久远，且相关记载多为传说性质，因此老子入流沙后的确切去向已无从考证，但民间传说也赋予了居延海一个颇具神奇色彩的名字——“流沙仙踪”，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现如今，这条河沿岸的人们积极践行“两山”理念，通过水量统一调度，使黑河持续润泽着沿河绿洲。伫立居延海岸，湛蓝天空上的流云映衬着碧蓝水面，水到之处生灵跳跃、万物丰茂，一派生机。黑河水润泽的不仅仅是大漠胡杨、沿岸生灵，更滋养了沿岸百姓的幸福生活。

肃南裕固族有一首歌这样唱：“找寻天鹅飞落的地方，那里有我辽阔的草原，那里有我美丽的海子湖。”其实在裕固族故事里，海子湖不仅是“逐水草而居”的家，还有“天鹅琴”的爱情传说。传说古时候，裕固人只会唱歌，没有乐器伴奏，有一个小伙子有一副好嗓子，他在湖边唱歌的时候，天鹅群也听入迷了。有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一听到他的歌声就飞到他的身边，还拍着洁白的翅膀翩翩起舞。有一天他发现那只白天鹅被一群老鹰咬死了，悲痛欲绝，后面发现天鹅竟然变作了一把琴，从此他背着天鹅琴走到哪里弹到哪里。后来他再次来到海子湖畔弹起天鹅琴，天空中飞来一位白裙子姑娘，静静听他弹琴，他们俩同骑一匹马，走遍了祁连山大草原，美妙的天鹅琴声回响在每个裕固族人的心中。

今天的张掖，古老的水利记忆正被赋予新的生命。全程在张掖肃南境内取景的电影《天盖勒》，将拥有美丽传说且世代传承的乐器天鹅琴演变为了一条隐藏的故事线，全剧最大矛盾冲突的和解通过天鹅琴的交接而完成，“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一语双关，琴声到哪，家就在哪，交天鹅琴，更是交心。这里的交接仪式已经成为两代人对保护草原、保护根脉职责的一种精神交接。

从大禹治水的传说，到精品剧目的创排，从海子湖畔的琴声，到本土电影的拍摄取材，张掖的水利文化如黑河水般奔流不息。它们告诉我们：在这片西北的土地上，水从来不只是技术问题，更是文化问题、生存哲学问题。

当游客在张掖七彩丹霞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不妨也来听听这些关于水的故事。在“错将张掖认江南”的诗句背后，是一部用智慧、勇气和信仰写就的水利史诗。这部史诗，至今仍在续写——在每一个珍视水资源的行为里，在每一次人与水的和谐对话中。

水脉即文脉，水利即民生。张掖的千年风华，因这些与水相关的非遗记忆而更加厚重，也因当代人的传承创新而更具活力。这，或许就是“张国臂掖，以通西域”的深层含义——不仅要打通地理上的通道，更要守护文明的血脉，让水利文化如黑河水般，永远滋润这片美丽的土地。